调查：电力交易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
编者按 自去年《关于进一步深化电力体制改革的若干意见》发布以来，我国新一轮电力体制改革快速推进。作为深化电力体制改革的“破冰利剑”，今年3月北京和广州两大国家级电力交易中心正式“开门迎客”。目前，电力交易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取得了什么积极影响？运行还存在哪些障碍？《经济日报》记者近日对两大电力交易中心进行了实地探访。
北京：电力交易有了“商店”
电力交易有其特殊性，除了交易，还要考虑电网的安全、调度等。交易中心的成立，意味着新电改多了一块“阵地”，但是电力市场化交易的经验还需不断探索与积累
“对于发电用户等市场主体来说，参与市场化交易还是个新鲜事，大家都不熟悉。”北京电力交易中心交易处副处长汤洪海告诉记者，原来电力交易都以落实国家计划为主，执行目录电价。成立交易中心后，服务的市场主体迅速增加，交易环节也更为复杂。
从1张到702张结算单的变化
“原来一笔交易就一个电价，出1张结算单，如今仅在银东直流的一次跨区交易中就产生了702张结算单。”虽然成立北京电力交易中心后，工作人员从原来国家电网的一个部门10余个员工增加到30多人，但是由于工作量成几何级数增长，熬夜和加班反而成了北京电力交易中心结算处处长李增彬和同事们的家常便饭。
北京电力交易中心作为电力市场的运营主体，主要负责跨区跨省电力市场的建设和运营，负责落实国家计划、地方政府间协议，开展市场化跨区跨省交易，促进清洁能源大范围消纳。虽然交易中心的成立，意味着新电改多了一块“阵地”，员工大多来自电力相关专业，工作经验丰富，但是电力市场化交易的经验还需不断探索与积累。
在很多人看来，新成立的北京、广州两个电力交易中心的作用相当于上交所和深交所。对此，北京电力交易中心副主任胡卫东强调说：“电力交易相对股票交易来说有其特殊性，除了交易，还要考虑电网的安全、调度等，我们还在探索之中。”
以交易中心组建后开展的首次市场化跨区跨省交易为例，山东30家电力用户和西北地区824家发电企业，通过银东直流开展直接交易，交易先后经历了公告发布、交易申报、无约束出清、安全校核、结果发布5个环节，相隔数千里的近千家市场主体在一天内达成交易电量90亿千瓦时。其中，通过双边协商交易达成40亿千瓦时，通过集中竞价交易达成50亿千瓦时。这也是我国电力用户首次大规模通过跨区输电通道与发电企业达成的直接交易。
“进行电力交易必须要有平台和场所，否则电力市场化改革很难落地。对于电力用户和发电企业来说，交易中心提供自由交易的平台，对于盘活社会资本，促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推动作用。”国网能源研究院企业战略研究所所长马莉说。
在北京电力交易中心成立以后，国家电网公司积极探索改革实施路径，经营区域内24家省级公司在地方政府指导下成立省级电力交易中心，基本完成交易机构组建。今年上半年，两级交易平台共组织市场化交易电量4822亿千瓦时，其中，大用户直接交易3961亿千瓦时，同比增长超过2倍，节约用户购电成本184亿元。这充分体现了国家电网公司积极支持改革、拥护改革的态度。
企业用电成本大幅降低
记者调查发现，虽然北京电力交易中心成立时间不长，但是通过摸索仍然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在增强跨区跨省送电、扩大市场化交易规模、促进清洁能源消纳方面都有一定突破。
“企业积极性非常高，尤其是发电企业，碰上大的交易，咨询电话都接不过来。”胡卫东告诉记者，现在所有跨区交易均在北京电力交易中心平台组织完成，直接面向发电企业，使得各类交易组织规范、高效，交易过程也更加透明，交易结果市场执行力进一步增强。目前在诸多利好下，平台已吸引约2000家发电企业参与交易。
胡卫东介绍：“4月底，在北京电力交易中心交易平台组织开展的汛期西南水电外送集中交易，首次实现了‘藏电进京’。达成交易电量244亿千瓦时。四川232家、西藏3家水电企业参与交易有效减少了西南地区弃水。”
数据显示，截至目前，北京电力交易中心共组织跨区跨省送电2460亿千瓦时。其中，落实国家计划跨区跨省送电2102亿千瓦时，以组织大水电基地的电能外送为主。组织开展各类跨区跨省市场化交易25笔，成交电量358亿千瓦时，其中清洁能源271亿千瓦时，占比超过75%，促进了清洁能源更大范围消纳。
“作为用电企业，当然最关心的还是价格，通过电力交易中心这个平台，企业在市场化交易中享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参与银东直流跨区电力用户直接交易的一家山东企业负责人感叹说。
数据显示，通过银东直流交易，山东电力用户购电价格平均降低约0.065元/千瓦时，共降低购电成本5.4亿元。可减少山东当地燃煤机组排放二氧化碳696万吨、二氧化硫20万吨。
记者翻看交易信息发现，对于发电企业，同样是一大利好，在银东直流交易中，西北地区中标发电企业利用小时数可提高100小时以上。值得注意的是，参与交易的发电企业中多达482家太阳能发电企业和272家风电企业，成交电量中20%为西北风电和太阳能发电，使东部用户享受到西部清洁、经济的电能。
胡卫东表示，这是促进形成市场化跨区跨省交易机制的重要探索，首次实现了电力用户和发电企业在跨区层面直接见面，促进了市场主体的多方共赢，通过市场化跨区跨省交易，电力用户降低了购电成本，发电企业提高了发电利用小时，购电地区实现了本地的节能减排。
此外，在积极组织跨区跨省市场化交易的同时，北京电力交易中心还积极开展了电力市场运营规则研究，内部规章制度建设，深化交易平台应用，建立交易平台统一信息发布机制等工作。
市场规则机制亟须跟进
万事开头难。由于新电改刚刚起步，相关配套政策、具体操作措施尚不完善，无论是管理者还是交易者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北京电力交易中心的运作也遇到了不少麻烦。
“在成立初期的交易中，有市场主体不熟悉交易规则，出现了不理性报价或者错误报价的情况。”北京电力交易中心市场处李竹说，很多企业都是第一次在中心交易，加强市场主体的培育也是交易中心面临的一项重要任务。
为避免用户误操作，对电力交易的顺利开展产生影响，中心工作人员工作中的一大部分精力都要放在回复市场主体的咨询上，培训用户成为北京电力交易中心前期的一项重要工作。
规范交易仅仅是交易中心遇到的其中一个问题。“当前国内电力需求增长趋势放缓，新能源装机增长较快，因此各省火电机组利用小时数同比下降幅度较大，省外购电意愿不强。”胡卫东坦言，部分购电省限制外购电规模，电力用户不能自由选择参与跨区跨省交易，制约了市场健康有序发展和交易规模扩展。比如，在汛期西南水电外送集中交易中，购电省存在不愿多申报购电的现象。
马莉认为，省间市场壁垒制约了清洁能源消纳。深化电力体制改革，需要通过机制建设，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通过市场竞争，充分释放改革红利。
“本来交易中心就是改革的产物之一，很多问题的解决需要逐步研究和探索。”采访中，谈起交易中心这段时间碰到的问题，胡卫东表示，作为一个电力交易载体，需要国家相关电改配套政策不断完善。
在应急保障和市场风险防范方面，马莉则认为，应当超前研究制订市场紧急情况下的应急方案，保障电力供应安全和市场有序运作。规范市场准入和退出管理，合理设定市场波动准许空间，有效控制市场运营风险。逐步建立健全市场主体信用体系和保证金制度，加强市场主体诚信建设，规范市场秩序。（经济日报
广州：激励富余水电消纳市场各方在电力交易中心平台上可以自主协商或竞争定价，赋予市场主体更多的选择权和参与权，重新还原电力的商品属性，以价格信号激励东部消纳西部水电
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南方电网共完成西电东送电量814亿千瓦时，创历史新高，比年度计划多送81亿千瓦时。究其原因，一是今年以来，南方区域四大流域来水好于预期，上半年水电发电量同比增长超过15%；二是广州电力交易中心组织得当，跨省区市场化交易效果初显，仅云南水电增送广东的市场化交易电量就达16.5亿千瓦时。
牌子换了 身份变了
于2016年3月1日成立的广州电力交易中心，设在南方电网电力调度大楼内，楼门口原悬挂的“南方电网公司市场部”牌子被换成了“广州电力交易中心”。
记者近日走进交易中心，看到二十多位年轻员工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指尖不时地敲打着键盘。中心梁志飞博士告诉记者，别看这里只是牌子换了，事实上，交易中心已经是一个相对独立的交易机构组织，实现了电力业务从电网公司剥离出来，不再属于南方电网公司市场部，而是一个独立核算、各方参股、自负盈亏的市场主体。
广州电力交易中心负责人表示，这个机构不仅“独立”了，而且交易执行的思路也变了。原来的市场部在进行电力交易业务时遵循的是南方电网公司的内部制度，履行西电东送管理职责，协助政府提出年度送受电计划，执行政策指令性电价，在执行协议计划和政府指令性计划之外，完全靠行政指令利用输电通道安排西部富余水电东送。“现在就不一样了，这里是一个交易平台，提供的是独立规范的交易服务，组织交易、执行计划的依据是市场规则以及电网安全准则，对交易各方约束力更强，执行更加规范，电网调度的角色也由以往的安全管理转变为保障大电网安全基础上严格执行交易计划。”负责人说。
记者了解到，电力交易中心成立后，市场各方在交易中心平台上可以自主协商或竞争定价，赋予市场主体更多的选择权和参与权，重新还原电力的商品属性，以价格信号激励东部消纳西部水电。
购电费可大大节省
广州电力交易中心自今年3月1日挂牌以来，已分别在3月、5月、6月组织3次云南送广东的跨省区市场化交易。其中3月交易电量5亿千瓦时，落地价格较广东燃煤环保标杆电价低7分/千瓦时，5月、6月分别组织交易电量6亿和5.5亿千瓦时，落地价格降低0.1元/千瓦时。降价空间将按照广东省政府有关部门制定规则补偿广东省内受影响的发电企业。
以5月份交易为例。5月中旬，由于云南金沙江、澜沧江流域来水增加，产生了省内难以消纳的富余水电。针对这种情况，广州电力交易中心组织南网公司各部门、云南电网公司、广东电网公司会商，考虑通过增加一笔云南送广东的市场化交易，由广东消纳云南省内的富余电量。
交易电量、价格等是经过严密测算、组织几方会商得出来的。广州电力交易中心、南网总调通过对云南送广东通道能力等测算、组织云南和广东政府会商，最终商定5月份月度组织实施市场化交易电量6亿千瓦时，电量构成均为云南省内难以消纳的富余水电，购电价格参照广东省内市场化电价确定为0.35元/千瓦时，约比煤电标杆电价低0.1元/千瓦时。
随后，广州电力交易中心委托云南电力交易中心发布公告：5月计划组织云南送广东月度增量交易，竞价规模6亿千瓦时，东部购电价折算至云南电厂上网侧挂牌价为0.174元/千瓦时。各交易主体据此公告进行申报，云南省内就有26家水电厂参与报价，总申报电量为21.94亿千瓦时，供需比3.66∶1，发电侧竞争较为激烈。
接下来，广州电力交易中心按照摘牌价由低到高排序，阿海、丹珠河、金安桥等9家申报摘牌价0.1元/千瓦时电厂获得无约束成交资格。然后，经过对发电能力校核、电厂送出能力校核，部分电厂因送出受限或当月发电能力用尽，中标电量被削减或取消，只有鲁地拉、金安桥、观音岩等6家发电厂成交。
最终，6亿千瓦时电量全部成交，东部购电价相比广东省内煤电标杆电价降低0.1元/千瓦时，东部节省购电费6000万元；该部分费用今后将按照广东省政府电力主管部门制定的相关规则补偿广东省内受影响电厂。
中心负责人表示，广州电力交易中心首先要确保落实执行年度协议计划电量，在此基础上，每月会根据送端和受端情况进行适当调整，进行月度增量市场化交易。
电力交易如同网购
记者了解到，在当前阶段南方区域市场交易组织工作中，广州电力交易中心开展的是省间电力交易，落实国家西电东送战略，在更大范围内配置区域资源，组织东西部余缺优化调剂、清洁能源吸纳；而各省区的电力交易中心则是组织开展各省内的电力市场，通过市场发现电力的实际价值，释放改革红利，降低用电实体负担，使广大电力用户得到实惠。广州电力交易中心与各省区的电力交易中心是相互协同的关系。
广州电力交易中心负责人说，将来，对于购电方，省内交易平台可以想象成是淘宝店，而跨省区交易平台就像淘宝海淘店，消费者可以比价、比店铺的服务钻级、比用户评价，从而选择自己中意的电力商品。
数据显示，南方区域电力市场化交易正在提速。今年1至6月，全网开展跨省区电力交易813.68亿千瓦时；全网省内市场化交易电量633.3亿千瓦时，占省内总售电量的17%，有效降低了地方企业用电成本，支持了地方经济发展。预计今年全网市场化交易电量将达1440亿千瓦时，同比大幅增长94.3%，约占网内售电量的18%。
南方电网科研院技术情报所副所长陈政表示，电力市场化改革是实现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在能源电力领域落地的重要战略举措，南方电网公司积极支持和扎实推进电力市场化改革工作，南方五省区除海南外全部纳入改革试点范围，在输配电价改革、交易中心相对独立、售电侧放开等领域都首开国内先河，充分发挥改革试验田的先行先试作用。（经济日报记者 庞彩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