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MPA柔性发力
MPA的核心是资本充足率，但更关注广义信贷相对增速。从奖惩措施来看，力度并不大，商业银行不会因为MPA考核而去大幅约束广义信贷扩张。
文 | 唐杰
今年，中国人民银行将现有的差别准备金动态调整和合意贷款管理机制升级为“宏观审慎评估体系”（Macro Prudential Assessment, 以下简称MPA），由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司具体负责。
央行的研究报告提出，近期中国经济面临下行压力较大，经济增长内生动力有待增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需要适宜的货币金融环境，这也是央行推出MPA的原因。央行并不认为MPA的目的是为了延伸自己的监管权。
MPA在推出之时，并未引起市场的强烈反应。直到最近第一次MPA评估的实施，市场才开始重视这个新的管理框架。
央行公布数据显示，今年前四个月的信贷规模波动幅度较大，一月份新增贷款2.51万亿元，四月份新增贷款则下滑至0.48万亿元。人们不禁疑惑，信贷数据的大幅波动是否跟新引入的MPA有关？MPA是否会导致广义信贷的大幅收紧？
既有政策的升级版
要回答这些问题，先要弄明白MPA的推出背景及目的。
传统金融监管侧重保持个体机构的稳健，但是个体稳健不等于整体稳健，金融规则的顺周期性、个体风险的传染性都可能加剧整体的不稳定，引发系统性风险甚至金融危机。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使得传统金融监管的缺陷暴露得越发明显，之后，宏观审慎监管成为各大央行的共识，而完善宏观审慎政策框架成为全球金融体制改革的基本方向和核心内容。国际上普遍使用“Macro Prudential Policy（MPP）”这一表述，这是一个包括宏观审慎管理的政策目标、评估方法、实施工具、传导机制与治理架构等一系列组合的总称，与货币政策是并列的。
中国人民银行在2009年7、8月份开始着手研究推动宏观审慎政策框架，于2011年初开始实施，主要依靠资本充足的自我约束和经济增长的合理需要来逆周期计算合意贷款，以及利用差别存款准备金率等工具形成激励约束机制。可以理解为，合意贷款规模与差别存款准备金率是上一轮宏观审慎政策框架的主要内容。
今年推出的MPA既保持了宏观审慎政策框架的连续性、稳定性，又做了一些改进。
一是MPA体系更为全面、系统，重点考虑资本和杠杆情况、资产负债情况、流动性、定价行为、资产质量、外债风险、信贷政策执行等七大方面，通过综合评估加强逆周期调节和系统性金融风险防范。
二是宏观审慎资本充足率是评估体系的核心，这是对原有合意贷款管理模式的继承。
三是从以往的关注狭义贷款转向广义信贷，将债券投资、股权及其他投资、买入返售资产等纳入其中，有利于引导金融机构减少各类腾挪资产、规避信贷调控的做法。
四是利率定价行为是重要考察方面，以约束非理性定价行为，避免恶性竞争。
广义信贷相对增速是重点
升级MPA的一个原因是合意贷款规模容易被理解为过去的贷款规模控制。贷款规模控制是一种行政性的手段，而非市场化的手段，曾在改革开放的初期与中期被广泛采用。各银行不能突破所指定的贷款规模，也就不能进行充分的竞争。应该说，合意贷款规模与过去的贷款规模控制确实存在一定区别，比如合意贷款规模的确定比过去更加科学，需要结合银行的资本充足情况以及逆周期因子。
但合意贷款规模管理有一个弊端，就是容易被规避。银行的业务模式在过去几年发生极大改变，影子银行大行其道。为了少占用信贷规模，银行把信贷资产通过各种通道转变为同业业务、资管业务和投行业务等。可以说，简单的合意贷款管理已经过时。
今年推出的一大亮点就是由关注狭义贷款转向广义信贷，后者脱胎于之前的合意贷款，但又有所区别。
区别之一在于广义范围更宽，这样能够大幅减少被规避的可能。
区别之二在于注重的不是绝对增速，而是相对增速，也就是广义信贷增速与目标M2增速的偏离度。如果我们基于存款类金融机构人民币信贷收支表，把广义信贷的主要分项在2016年的增速与M2增速做对比，就会发现，银行对非金融企业贷款增速与M2基本持平，而银行的对非银行金融机构的贷款、债券投资、股权及其他投资增速均远远超过M2增速，背后就有借助影子银行体系通过科目之间的闪躲腾挪进而实现资金空转的因素。因此，MPA关注广义信贷的相对增速，可以有效抑制资金在影子银行体系中流转。
对于债券市场来说，MPA是个利空。这个利空和其他利空因素相叠加，让债券市场雪上加霜。近期发债企业违约数量增加，甚至一些较高等级的债券也出现违约，逐步打破债券市场不会违约的神话，带来风险偏好上升和监管政策趋紧。这些利空会使得债券市场前期积累的久期错配风险等开始暴露出来，给债券市场带来较为深度的调整。但是长痛不如短痛，MPA有助于债券市场的长期健康发展。
差别存款准备金利率是主要激励措施
MPA评估的对象包括商业银行、村镇银行、外资银行、财务公司、金融租赁公司、汽车金融公司、信托投资公司，主要针对银行。
评估对象分为全国性系统重要性机构（N-SIFIs）、区域性系统重要性机构（R-SIFIs）和普通机构（CFIs）。其中N-SIFIs由全国性宏观审慎评估委员会进行评估，R-SIFIs和CFIs由各省级宏观审慎评估委员会进行评估。三者在指标的达标标准上面有少许差异，对前者要求更为严格一些。
MPA评估的结果分为A、B、C三档，A档机构：七大类指标均为优秀（优秀线90分）；执行最优档激励。B档机构：除A档、C档以外的机构；执行正常档激励。C档机构：资本和杠杆情况、定价行为中任意一大类不达标，或资产负债情况、流动性、资产质量、跨境融资风险、信贷政策执行中任意两大类及以上不达标（达标线60分）；执行最低档激励。可见，资本和杠杆情况、定价行为是最为核心的两项指标。
奖励机制，主要是对评估对象交纳的法定存款准备金，实施差别化的利率。对A档机构实施奖励性利率，法定准备金利率视情况上浮10%~30%（目前执行10%）；对C档机构实施约束性利率，法定准备金利率视情况下浮10%~30%（目前执行10%）；对B档机构继续保持法定准备金利率。目前法定准备金利率为1.6%左右，上浮或下浮10%意味着0.16个百分点的差别。
这和上一轮宏观审慎政策框架的差别准备金率不同，从力度上来说更加柔和。评估对象有可能为了拓展高盈利的业务而愿意接受MPA的惩罚。
初步评估结果显示，对于两项核心指标（资本和杠杆情况、定价行为），上市银行目前都满足监管要求，此两项为达标或优秀。剩余5项中，资产负债情况为不达标或达标，而流动性、资产质量、外债风险和信贷政策执行均为达标或者优秀。因此即使广义信贷扩张导致资产负债情况不达标，也不会使得上市银行MPA考核落到C档。即便是落到C档，后果也就是较低的法定准备金利率。
回到一开始本文提出的问题，就目前机制来看，商业银行不会因为MPA考核而去大幅约束广义信贷扩张。
